我在苏格兰奇妙的露营经历【1】

青风山上 · 发表于 2012-10-15 06:42:55

开场白：我儿子在英国读书时，结识了一位老太太并对其作了描绘。那“境界”应该给我们门球老人们见识见识。

一般而言，我认为写小说的人比写散文的人牛。因为小说需要想象力，而散文不需要想象力。此外，散文不过我手写我心而已，而小说则需要塑造多个不同的“我”。我如今只能写散文，不会写小说。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想和个人单薄的经历以及懒惰有关系。

所以下面还是一篇散文，如果有人读出了小说的味道，只能说明该事件本身具有小说素材的潜质。这篇散文将讲述我去苏格兰露营的经历。和其他游记有点区别的是，本散文不在记游，而在……记人。

露营一直是我的一个梦想，另外一个梦想是徒步旅行。因为受到驴先生的怂恿，我的这两个梦想都急于成为现实。著名的驴先生是我在英国的同学，具有非凡的户外活动经验。他人长而瘦，有一双52码的大脚和一个光头。他兴致勃勃地讲述了自己在国内野营以及徒步旅行的乐趣，并将英国的所谓的露营，总结为：一群老头老太，穿着可以登喜玛拉雅山的装备，在田间地头散步。正是在他的刺激下，我冲动地在品牌店里整了一身户外运动装备。我的睡袋，老婆也从千里迢迢的中国给我送过来了，看起来也堪合用。接下来，就应该正式地运用这套装备了。

此时，我不得不暂时抛开驴先生，因为他没有参加我的野营，尽管关于他本人的故事有很多。去苏格兰露营缘起于晓华的爱人。晓华爱人来英国陪读，在最初无所事事的情况下认识了教会人士，因此常参加他们的活动。其中有个叫克里诗帝的英国老太太非常喜欢户外运动。上次这老太太就驾车带他们去威尔士游玩过一次。这次老太太约了若干人要去苏格兰露营，除受邀请的晓华夫妇外，似乎还缺少那么一两个人，据说用以填补车内阔绰的空间。英国老太太说如果是五个人一部车的话将是“很经济的”。我自告奋勇地报名了。同时报名的还有一个叫破空的大个子，上次曾和驴先生在威尔士徒步过一回的。虽然因为受不住晒而出逃回来，但破空的威尔士之行显然没有尽兴，所以这次也愿意填补这珍贵的空缺。

但是，好事多磨，老太太克里诗帝活动太丰富，以致威尔士之行一拖再拖，最后破空不得不退出了这场需要漫长等待的旅行。6月24号，老太太了断了各类社交活动，我们也终结了等候的日子，开始准备上路了。老太太有很多的户外运动装备，光帐篷就好几个，睡袋那些小件更不必说。这次她负责开车，以及准备主要的用品。食物以及个人装备当然由我们个人搞定。临行前的一个晚上，我问晓华爱人关于我们的司机克里诗帝其人其事，其告之曰，老太太六十多岁，精力非常充沛，人非常好，非常节俭。精力充沛？我心中不禁暗自一声嗤，浮起《暗花》里面梁朝伟的一句台词：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能够厉害到哪里去？作为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尚且保持每天100个俯卧撑，160个仰卧起坐，单腿下蹲四十次，并且能表演十来个单手俯卧撑，我对自己的户外行走能力，攀援能力，忍饥耐寒能力是相当自信，其自信程度类似《暗花》里头的梁朝伟，所以最后也和梁朝伟一样，弄的很惨。

6月25号，我背着方便面，带着我那顶高帽子，穿着特制的冲锋衣，内穿户外运动衬衣，脚蹬防水鞋，在车站附近终于遇见了传说中的老太太。她戴着一副天蓝色的墨镜，穿着短袖和短裤，矮矮的个子，古铜色但是起皱的皮肤，略施粉黛。她和我短暂地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招呼大家上路。很明显，从穿着上就已经暗示了我在今后旅途中的坎坷。看看人家：全身短打扮，而我就差没像阿拉伯人一样把脸给包起来了。

克里诗帝其实是美国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英国绅士，于是远渡重洋，嫁过来了。我满以为美国人都非常的守时，所以按照事先约定的9：00紧赶慢赶，来到了才发觉她和我一样，是个非常随性的人，在她的概念里，人生并不需要像时刻表那样呆板。接到我们，首先是去她家，继续装备行李。出行看来还遥遥无期。上得车来，我才发觉，所谓阔绰的空间原来如此压缩。晓华爱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和晓华坐在后座。这是一辆偏小的轿车，原本就是给四个人座位的。如果非有一个人坐在后座的中间的话，他将非常不舒服，特别对于八九个小时的长途旅行而言。此外，车的后座还堆满了我和晓华的背包以及手提的食物，如果破空按照老太太的五人出行的理想，真的加入我们的队伍，那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局面。我实在无法想象车里面再挤下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以及他的行李。晓华爱人所谓的“精力非常充沛”以及“非常节俭”的评价，在我脑子里逐渐有点立体感了。

来到她家，开始下小雨，我们七手八脚地把帐篷，户外简便椅等物品往车顶搬。把不能淋雨的东西比如食物、毯子、锅、煤气炉、睡袋、桌布、灯、蜡烛、电筒、塑料袋、杯子。筷子勺子叉子还有一些完全不知道名字的物件往车的后背箱塞。实际上，后备箱已经非常的满。我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老太太要带那么多东西，特别是塑料袋。克里诗帝是个狂热的塑料袋爱好者，大的，小的，破旧的，几十个。每件物品几乎都套着一个塑料袋。收拾完，准备上路。晓华爱人偷偷告诉我，吃饭我们和她分开吃，各吃各的。我问为什么。答曰，老太太为人太节俭，你受不了的。本人曾经以节俭自负，小学期间因为穿得最破烂而被评为勤俭标兵，我因此满脸疑惑。晓华爱人解释说，她曾经和老太太一起吃饭，有人啃鸡骨头啃的不干净，老太太嘴上不说什么，可别人一转过身，她就把别人啃剩的骨头悄悄捡起来重啃了。老太太果然够狠。

沿途风光无限，老太太曾经是一名英文教师，健谈，和善。但似乎，她和她的丈夫是两类人，她如此的热衷户外运动，热衷交往，而她丈夫却显然是深居简出的类型，在和我们去她家搬行李的时候，他丈夫在家里也从不出现和我们打招呼。八九个小时的车程，一边听着音乐，一路勇往直前。
“你在听什么”我问，
“嗯，”“宗教音乐，准确说是基督教”
“唔，不错。”

不久，车开到一个小镇。下来休息。老太太最大的乐趣是逛各式慈善店。她买的所有东西都很便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见到她车背后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那么破破旧旧的原因。逛一阵，因为车停在路边只能停两个小时，于是准备赶路。然后，因为车子被老太太随意一停，我们又没有按照原路返回，结果找不到车了！如果按照我超强的认路能力，从原路返回找车是完全可能的。但是老太太大概不愿意走原路，于是另外找路。问了好几个人，因为停车地点没有什么特色，路的名字大家都没有看，所以也无法向别人描述出个所以然。窜来窜去一阵，车子毕竟找到了，我当时已经饿的不行。上车，出发。在摇晃里，我开始用晓华的饼干充饥。前面老太太问我要不要吃点苹果，我说要。她递来一片。我操，苹果是在超市买的那种切好一片片打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竟然已经开始发黑。要是搁在我，早就扔掉。看到老太太吃得如此香甜，我心一狠，革命年代谁怕谁？！放到嘴里开始嚼，也不知什么味道，总是不像苹果，稀里糊涂的吞下去了。不过不敢再接第二片。
进入苏格兰不久，苏格兰特色就初露端倪。高低起伏的丘陵牧场，一望无际的绿色，点缀白色的牛羊。一下子看到了几个大风车，老太太转过头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去。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开到一处半山腰，一个牌子说山顶有几个碉堡。天气已经很冷了，我出到车外，感觉呵气成霜。老太太褂子加短裤，兴奋地说这里好美啊，不是吗？

天气开始变坏，一会就下起雨来。开到一个小镇，天已经黑了。老太太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露营地，因为天黑尽了不好竖帐篷。顺便说一下，本次露营没有任何计划，边开边找路找露营地那种。老太太是一个不喜欢计划和一切预先安排的人，走那算那是才是她的风格。我算是找到了一个美国的道友。
“安排好了的人生究竟有什么美好？”老太太在开车的时候问我。
我们相视而笑。

在小镇问了半天，问到附近有个高尔夫球场可以露营，还挺便宜。于是开到露营地。其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我们站在风雨里，拿出图纸，开始学习如何搭建一个帐篷。好在老太太还比较有经验。在她的指挥下，这个帐篷终于立起来了。晓华和我迅速地搬东西，把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挪到帐篷里。晓华爱人负责在帐篷里面接东西并负责清除里面的水。因为没有防潮垫，帐篷又是在雨里搭的，所以里面也全都是水。几个人最后，终于，成功地钻到帐篷里，又冷又饿。老太太找出一些蜡烛，当然几乎都是小半截那种。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暴雨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和冲刷我们可怜的帐篷，我们想法在外面找了块有遮挡的干燥的地方，生火，吃老太太带来的鸡，鸡下面的胡萝卜，花菜，以及胡萝卜，花菜下面的饭。她带了一大锅，足够吃几天的。饭菜因为在车的后尾箱，所以还有点温热。我仔细并且精细地啃着鸡骨头，吃了饭菜，烧了点热水喝了，感觉温暖一些。晚上洗漱，还好雨停了。老太太找了个红色的塑料袋，把碗筷装一起，我们也拎着一并去洗。洗完，塑料袋显然不能再装这些干净的炊具，给晓华塞到了垃圾桶。回来一会，困意就上来了，睡觉。晚上被大雨惊醒，斗大雨点轰隆隆地砸在帐篷上。老太太鼾声如雷，睡的正香。因为没有防潮垫，所以临时在每人的身下垫了一块从车上卸下来的坐垫权当与地面安慰性的隔离。我周围的地面都是水，迷迷糊糊地，我继续做着游泳的梦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