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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2 20: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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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月I6日,是我七十岁生日。按照中国的传统说法,我迈入了古稀之年。在当天的家宴上,我在成都军区空军任司令员时的一位老搭档在简短的致辞中说:仁者寿。在座的亲人和战友也都给我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我在祝酒时,动情地说:感谢大家,我将保持革命者年轻的心态,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锻炼身体,迈开腿,管住嘴,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当了一辈子的兵,飞行了一辈子,我无愧于心,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我虽然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但是经受过生与死的考验。我在航校一个飞行小组四个人,只幸存了我一个。说到这里,几十年铮铮铁骨的我,潸然泪下。 人到了晚年,就爱回忆,回忆自己的战斗历程,回忆自己从普通学生成长为我军高级指挥员的人生经历,一点一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我更怀念那些曾经并肩战斗,为了捍卫祖国的领空,壮烈牺牲的战友。几十年过去了,那些牺牲了的战友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里愈来愈清晰,我一次次在梦中看到他们,看着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向战鹰,驾机在蓝天白云间遨游。李长茂,栾近祥,孔祥生。。。这一个个烈士的名字牢牢镌刻在了我记忆的深处。我永远怀念他们。 飞行是一项充满挑战性又极具风险性的工作,战斗机飞行员的飞行更具危险性。战斗飞行需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过硬的飞行本领,良好的气象条件,负责的地面指挥。这些要素缺一不可,稍一麻痹,就会机毁人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飞行训练中的事故不可避免,如何把飞行事故降到最低,是各级指挥员都要认真考虑的问题。我的经验是,施训中,一切按照训练大纲来,按照规定来。飞行工作是科学,科学施训是第一要务。这些经验教训在以后的回忆中会讲到。这里,我要讲讲几位烈士的情况。 李长茂烈士,是我同期的飞行学员。1959年从东北入伍。我印象中的李长茂大个子,走路一阵风。李长茂聪明,热情,有着东北男人特有的幽默,能说会道,师里搞文艺演出,他都要上台说个三句半,把战友们逗得前仰后翻。他爱琢磨飞行,口头禅是:咋整呢?对飞行中的问题,不整明白不罢休。他是同学中放单飞较早的学员,也是进步较快的学员。1970年就担任了驻广东湛江空某师独立大队大队长(副团职)。独立大队飞夜航,负责夜间作战。飞行员出身的同志都知道,飞夜航,对飞行员的技战水平有着更高的要求。军,师两级领导把年轻的李长茂提拔到独立大队担任副大队长,是寄予厚望,重点培养的。长茂也是不负众望,工作干得有声有色。我有时碰到他,经常开玩笑:夜猫子回来啦!他一扬头,哈哈一笑:夜鹰归队!可是,有一天,这只骄傲的夜鹰消失在浓浓的烈火中。我清楚的记得,那是1971年2月13号夜。李长茂夜航训练,飞夜间低空空域项目。低空空域指100公尺至200公尺,超低空指10公尺至100公尺。低空空域训练是夜航训练中难度系数较大的项目。李长茂起飞,低空俯冲,拉起,动作一气呵成。意外在训练即将结束时发生。李长茂在机场上空做低空盘旋动作时,飞机失去控制,机头撞地,爆炸起火,李长茂不幸牺牲。那一夜,整个部队无人入眠,同志们为了亲爱的战友的离去悲恸哭泣。李长茂,是我们这批飞行学员中第一个牺牲的同学。牺牲时,李长茂年仅三十岁。他牺牲后不久,他的爱人产下了遗腹子,父子阴阳相隔,永生没有见面机会。每每想到这些,我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但是,我们无怨无悔,因为,这就是飞行员的应有的心理准备,为了祖国,为了飞行事业献身,虽死犹荣。 栾迎祥烈士,也是我飞行学院的同期学员。他比我早两年入伍,是和刘顺尧(后任空军司令员)等同志一起,从陆军优秀士兵中选拔的飞行员。栾迎祥同志是山东招远人,有着山东大汉义气,大胆,泼辣的性格。我和他从预校开始就在一起,交情很好。他一口胶东话,满是海砺子味,却老是笑话我的上海口音,老缠着我教他说"侬","阿拉"。他叫我"小上海",我干脆叫他"小栾平"。年轻人,在一起,真的有无穷的乐趣。我是他的入团介绍人,分到一个部队后,他成了我的入党介绍人。近祥的飞行技术也是呱呱叫的,是我们这批学员中的佼佼者。当然,他的纪律观念不强,我实话实说,不为逝者讳。1973年,栾迎祥调任某师独立大队参谋长。1974年春,西沙之战爆发。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空军部队进驻海南岛,担任战斗值班。"有仗则打,无仗则训”。栾0迎祥作为独立大队的参谋长,主抓训练,从难从严摔打部队。几个月下来,人瘦了一圈,胡子拉茌,真的像《智取威虎山》里的"小炉匠”栾平了。在一次夜间海训时,返航时,因为附近县城灯光同机场灯光相似,迎祥产生飞行错觉,误把县城当作机场。在即将着陆时,我的好战友栾迎祥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如果着陆,将会造成地面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损失。在最后一刻,他操纵着飞机,在没有塔台指挥的情况下前,飞机撞在了县城边的山粱上,在火光中,栾迎祥化作云烟,实现了生命的涅槃。听闻他牺牲的消息,我默默流泪,一天都没吃饭。军人,见惯了流血牺牲,但是,青年时代好友的离去,还是让人心绪难平。迎祥的妻子朱瑾是上海人,当时,随军在空某师子弟小学教书。迎祥牺牲后,朱瑾终身未改嫁,在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抚养一儿一女,一直坚守着对烈士的深情。我想念迎祥,也敬重朱瑾同志,每次回上海,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去看望她,聊聊天,拉拉家常。我到空军机关工作后,对南空和上海指挥所的同志交待,要关心朱瑾同志,给她一家力所能及的关照,关照烈属是一项重要工作。这,也算是对牺牲的战友的交待。也是小小的"以权谋私"吧! 孔祥生烈士,是河南南阳人。他牺牲于1982年8月22日。这是一个新飞行员,刚分到战斗部队,我并不熟识。当时,我担任空某师某团团长。孔祥生牺牲在歼六改装后飞夜航的训练中,返航时,起落架没放下,飞机触地牺牲。我也在同一个训练梯队中,看到前机出事,我赶紧降落,跑到塔台指挥抢救。小孔牺牲后,空军,军区空军,空某军三级工作组进驻我团调查,查找问题,总结经验教训,广空司令员刘鹤翔同志带队。我不诿过,不推卸,主动承担了领导责任。我为小孔的牺牲感到难过,一个优秀青年,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就把生命交付给了蓝天白云,这是何等的悲壮。自此,我要求自己,在严格按照飞行训练大纲施训时,工作要一细再细,既不能因噎废食,偷减训练科目,也不能-掉以轻心,忽视飞行安全。 军人的牺牲是悲壮的。空军飞行员的牺牲尤为惨烈,那是以整个身躯回归大地,在烈火中永生的。人民空军成立以来,有确切记载的烈士人数是1700余人,我在空军工作时,特意交待要有个统计。烈士们牺牲时,平均年龄28岁,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很多人没有成家立业,人生刚刚开始就结束了,真正把一切都献给了党,献给了人民,献给了空军,献给了祖国的蓝天。我敬佩他们,我敬重他们,我怀念他们。在莫斯科无名烈士墓前镌刻着这样的话:他们的名字湮没无闻,他们的功绩与世长存。我们的烈士正是这样的人。亲爱的战友,无数个白天,想念你,无数个夜晚,想念你。请接受一个老兵的思念,请接受一个老兵最庄严的军礼! 展开全文 精彩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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