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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汶川映秀小学教师苏××(化名冷月沧狼)是地震幸存者,16天后,他沉重地写下了地震亲历记——
2008年5月12日下午14:28,我在映秀小学综合楼存放资料,刚回到教师楼一楼,突然感到地动山摇,急忙去拉门,跑出来没两步,一股气浪将我推倒在了操场边的花台上,回头一看,宿舍楼顷刻间坍塌。走廊上都是学生,老师们走在最后,不停地把孩子们往楼梯方向推。转眼间,教学楼、综合楼、食堂全部坍塌。顿时,尘土弥漫,没法睁开眼睛,无法呼吸。耳朵里充斥着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和地震的轰鸣声。大地被撕开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裂缝,肆意地吼叫着、抖动着。在操场上上体育课和跑出来的师生们不断地摔倒,完全站立不稳。我冲向了废墟,拉出一个受伤的女孩子返回操场。谭校长立即安排女老师把幸存学生组织在一起,男老师进入教学楼废墟进行搜救!能看到的缝隙中,有的孩子努力地探出头,用近乎绝望而又满怀期望的眼神看着外面的世界,有的孩子则伸出血淋淋的小手使劲摇晃……听见吧们悲惨的哭声和呼救声,我的心都碎了。谭校长立刻叫我到镇政府报告情况,冲出校门,熟悉的街道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没办法找到去政府的路,我只好爬过废墟。到映电岔路口,碰到了蒋镇长,我哽咽着说:“蒋镇长,学校完了,全塌了……”镇长说你先回去告诉校长,镇政府马上就组织人来救援。我回到学校,谭校长已把男老师分成三个组,一组搜救教学楼前,一组搜救教学楼后,另一组则去寻找钢钎、锤子、钢锯等工具。余震一次又一次袭来,但谁也没有跑下废墟。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尽快救出孩子们!很快,我和几位男教师在教学楼后面的楼梯间用手抠下一块块砖,抬开一块又一块的水泥坨,掏出一个生命之孔,救出了三个孩子;爬到门厅下面,用手挖出一堆又一堆砖渣,传递出一块又一块混凝土,又救出四名学生。下午4时左右,开始清点人数:470多名学生在场的只有155人,47位老师在场的只有21人。很多人哭了……此时,巨石从山顶不断滚落,“哗啦啦”的山体滑坡崩塌之声不绝于耳。紧邻学校的渔子溪河水出奇地细小、浑浊,河水被山体阻断了!“山洪可能爆发!”谭校长命令女教师和受伤男教师马上组织幸存学生转移至地势较高的二台山,其他教师继续救援。
映秀大地震惨状
在教学楼左侧的顶端,沉重的大梁和预制板下压着许多孩子,孩子们哭叫着,老师们和带着钢绳、麻绳、咬钳等工具赶来的部分家长,把砖块和混凝土一块一块地传下来。但是,大梁和预制板根本抬不动。我和另外三名教师紧急寻找到了千斤顶,好不容易撑起了一个可以进入废墟内部的孔道,又救出了几名幸存者,有失去手臂的男孩子、失去了左腿的女孩子,然而更多的却是一具具幼小而冰凉的尸体。那天晚上,镇政府要求老师们撤离到映秀湾水电站的球场坝,我爱人程晓庆工作的幼儿园园长交给我一个女包,说只发现了这个,我眼睛模糊了,这包是我爱人最喜欢的包,我急忙找了个手电,冲向了幼儿园,站在废墟上一遍又一遍呼唤……但什么回音也没有。万般无奈中我想到了她每天早7点的手机闹铃,只好等天明再来看看……当晚,我和几个男老师轮流到学校废墟上呼唤着废墟下的孩子们,并叫废墟下的孩子要保存体力,不要慌张,有老师陪着大家,明天我们就会把你们救出来。大雨不期而至,晚10点过,政府人员紧急通知:学校上游可能形成堰塞湖,教师必须转移,只好撤离了,来到临时安置点。没吃的,没多的衣服,大家冻得瑟瑟发抖,我和谭校长、唐永忠、刘忠能、董雪峰等同事们合抱在一起,度过了余震不断、山崩不断、大雨不断的恐怖难熬的夜晚。5月13日天还没亮,我就来到幼儿园废墟上,静静地等待爱人手机的闹铃声,7:00熟悉的铃声响了,我激动不已,慌忙用双手刨,刨了1米多深,终于看到了爱人那熟悉的脸……身体被厚厚的墙体和大梁挤压着,已经没了气息,人已冰凉……我立即赶回映秀小学,自救仍在继续。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老师们冒着大雨再次赶到废墟中,又开始了紧急的救援工作!中午,我和唐永忠发现了我班上的学生张春梅,她周围全是砸变形的几位同学的尸体。张春梅对我说:“苏老师,你陪着我好吗?”我回答:“老师陪着你,陪着你,一定陪着你,孩子不要怕。”孩子又说:“等我出来了,你还要给我上课。”我含着眼泪说:“好。”小春梅接着说:“我的头发乱了,不好看了。”我眼泪流下来了……张春梅有点羞涩地说:“我的裤子烂了,你帮我找一条。”她还说:“老师你饿了,快去吃饭吧。”我和另一名同事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和一位农民用简单的工具对她施救。雨一直不停地下着,我全身已经湿透,直到晚上9:00,我仍然没能把张春梅救出。由于晚上必须撤离,我们只好给张春梅留了水和食物,好心的农民搭了件衣服在她身上,万般无奈的回到安置点。5月14日早上,由于幸存学生和受伤老师要吃东西,谭校长安排我和几位男教师到倒塌的学校食堂找食物,我专门跑到张春梅被困的地点, 张春梅安然无恙,竟然还向我挥手说送:“苏老师,我睡醒了……”,我心里激动,好勇敢坚强的孩子啊!5月15日,终于在救援部队的帮助下,我的学生张春梅获救了。5月12日到5月14日上午,在谭校长的带领下,我和同事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直与部分家长并肩战斗,从废墟中或抬或背,每救出一个孩子都很困难,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老师们已经说不出话,腿也快站不稳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映秀小学47名教师遇难20人,学生470多名中,约有211人获救。在整个救援工作中,重点全放在主教学楼,而紧邻教学楼的教师宿舍和办公楼没有动过一砖一瓦,那里的教师及家属没有一人获救。
与我一起毕业于四川威州民族师范、同在映秀教书的同事张米亚、程晓庆、冯静莎、邓霞遇难,仅剩我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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