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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开州文史》2011年第4期
生平简介:朱世鸿,原开县铁桥区灵通乡人,生于1927年。1953年加入共青团,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肆业于成都南虹艺术专科学校。1950年参加革命工作,先后于灵通、南雅、铁桥中心校任教。于1965年调县文化馆任文书兼美工,后兼管全县文物。1983年后,曾先后两次被机关党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称号。退休后,历届被聘任为开县书法家、美术家协会顾问。上世纪90年代,被开县电视台收入“开县普通人”栏目;2010年被《开州时报》收入“开县文化名人” 专栏。
笔者因在一家钓鱼杂志上专栏文章的需要,请朱世鸿老师帮忙绘制插图。2011年5月25日上午,按照事先预约去了朱家。朱老在书房里热情地接待了我。因系老熟人,就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已是岁高84龄的他,除了说话略显迟缓而外,对远远逝去岁月的某些事件,思路仍很清晰。除了我的间或提问,他娓娓而谈了近两小时而毫无倦色。从其所谈看似平凡的事情中,足以管窥这位对党无限忠诚的老一代文化人,对开县文化事业的贡献,以及高风亮节的铮铮铁骨。 党龄迄今已达55个年头的朱老,具有坚定的政治信念。原因在于青少年时期,曾频繁接触过开县地下党。其家庭出身虽为剥削阶级,可在渣滓洞牺牲的五姐朱世君的未婚夫陈化文,却是中共地下党员。在他的熏陶影响下,曾多次在“白色恐怖”时期,掩护和藏匿其次次被国民党的追捕而脱离险境。因而解放后, 他思想进步,工作积极,政治表现受到党组织的重视。在铁桥区1000多名教师中,剥削阶级出身的仅有两名教师率先加入共产党,他就是其中之一。 入党后,朱老常以共产党员应该具备的思想品质严格要求自己,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积极工作,后被提拔为灵通小学教导主任。 1965年,县文化馆原来的文书因工作上调地区。朱老由于出色的书法、美术特长,又是党员,即被物色调县文化馆作文书,兼管美工。至此,为他发挥聪明才智,对我县文化事业的发展有所作为,提供了舞台。1974年,四川省举办全省美术展,开县送地区预展作品40余件,是送得最多的县。送省的油画作品在地区加工修改时间长达近两月之久,最后送省展出的油画作品中,有朱老的国画《三汇水库》。 朱老一生清贫一世。他参加工作是以成都南虹艺专肄业的学历入伍的,因而工资在小学教师中算高的,时月工资为36元。后因长期患肺结核不能全力工作而保持原工资不动。1964年在铁桥小学任教时,与一身体条件相当的数学教师在调工资时,朱老与校长不睦,别人调上了。他觉得自己是党员不能与人争待遇,就不了了之,不以为意。 2006年,开县师范拟办校庆未成,改与前身简师同学联欢。简师同学研究回赠记念品时,请朱老作画,申言给其报酬。他不但不要报酬,连活动经费也要平摊,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同学之间出点力还收报酬,成何体统。”在国家实行市场经济的当今,像这种人已不多见了。 调县文化馆工作后,照常规他由学校调到县事业单位,又是从事文书工作岗位,年满三载应转为行政人员。1968年工资调整时,文化局开工资会。由于朱老单位的头儿偷闲睡觉,会上口头传达各单位有关事业人员转为行政人员的精神时,听掉了。此人回去后只照文件传达,致使朱老转为行政人员未能办理报批手续,他的工资级别仍为小教级。等到其知情后,早已时过境迁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历经43年直到退休至现在,他一直都是享受的小教21级工资待遇。他的退休金2000年以前才几百元,2000年以后1056元,至今年3月才提高到1827元。试想一想,这43年他少拿了国家多少钱?真是冤哉枉也!可他,从没去找有关领导闹过。 上世纪70年代前,开县的文物管理工作尚无人管理过问,馆藏文物,一直为零。1971年,省里召开文物工作会,当时造反派掌权,派了朱老前去参加后,回馆即兼管起文物工作来。 在朱老积极勤奋地宣传、扩大影响下,搜集社会流散文物多件。后在渠口公社桃坪大队幺姑子潭边,社员烧砖瓦取土发现汉墓一座,抢救发掘出土文物40余件。这时的朱老,在文物知识上尚属门外汉。 1973年,四川省文管会在万县地区的忠县,举办文物考古训练班,9县一市派人参加。朱老在训练班与考古专家王家佑同室而寝,他虚心向王讨教拜其为师,为其另开“小灶”。 白天外出勘查长江边忠县段的新石器时期遗址,晚上回来听王老师讲解文物基础知识。在其一个多月的教导下,朱老的文物知识倍增。在一次勘查中,朱老在乱石堆里,检到一只结满胶结石的石块,好像是只小石斧。当去长江边洗尽沙泥,仔细一端祥,硬是一只完好无缺、小巧玲珑的石斧。但其上面满布粗糙难看的胶结石,从艺术的角度出发,确实有碍观瞻。于是不加思索,他拿出小刀,唰、唰、唰地将胶结石刮了个一干二净,很是心满意足,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把玩不已。正在他给学员们显示,可王老师看见却大出意料地不言不语,只给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而朱老此时得意忘形,还无所察觉。 朱老在这次学习的学员中,算表现最好的,结业的晚上便诚恳地请求王老师给予临别指导。王语重心长地说:“朱老师,你在这次学习班中是表现最好无可挑剔的。可有一点要提醒的,更是文物工作者应特别注意的大事。就是你捡的那只最可爱的石斧,知道不?你在这上面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大错误!石斧上的胶结石是其为文物的证据,你将其剔光,你说你那是文物,谁会相信,你拿什么来说明,来证实呢?这是你这次学习的一大损失啊!”。 朱老一边听王老师讲解,一边沉思,一边失望,一边庆幸。失望的,是珍贵的石斧失去了价值;庆幸的,要不是这次王老师的批评指正,今后搞文物工作的过程中,此类问题多着哩!有了这次教训,今后就不会再次发生了,难道这不该庆幸么? 在朱老长达10年时间的文物工作中,有过两次重大抢救发掘过程。一是文峰公社驷马大队汉墓群的抢救发掘;一是石碗公社红华大队东汉岩墓的抢救发掘。 1981年11月,文峰公社驷马大队的汉墓群,因县里要征用这块土地建机动养路班,朱老接通知后,征得县里领导的同意,对该地进行抢救性发掘。那是一个晴天霜冻,雨天寒风碎雪的日子。他带着发掘工具,领着小工在墓穴中挖掘,在三山五岳的群众蜂拥围观的场景里,他常常单衣作业,从早上一直工作到天黑方收工回家。 一天,天上乌云密布,碎雪纷飞,北风呼号,寒气逼人,朱老仍坚持单衣在工地上作业。当时的县委书记吴应顺去临江、铁桥一带视察,路过墓地,见仍有众多群众围观,即停车来工地。见其虽为单衣,但布满白发的头上汗珠不断流淌的朱老仍在工作不休,便爱惜地说道:“工作要坚持,但也要注意身体哟。” 此次发掘大大小小17座汉墓,获取出土文物青铜器、陶器共140多件,结束时,已是大年三十了。由于数九寒天,劳累过度,病倒在床,团年饭也是家人送到床上吃的。女儿的婆母来探望时,语重心长地说:“我看啦,你这个工作不好,挖人家的祖坟,要不得呦!”朱老心思,世人哪知其工作的意义哟,这是在保护我们祖先遗留下来的地下遗存哪! 1984年冬,石碗公社报告,红华大队社员建新房取土,发现暗洞内有器物,被建房主人兄弟分抢回家,请速派人前去察勘、处理。时朱老业已退休,就聘县志办工作,县文化局约请其去现场勘查后,初步认定为汉墓。立即责令房主交出各人抢取的器物。这时,远近群众闻讯,争先恐后陆续赶至现场看宝,以先睹为快。朱老此时,灵机一动,利用出土文物,举办临时文物展览,积极宣传,扩大影响。可是人群众多,毫无纪律可言,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展览任务。 文化局电告省文管会派专家3天后赶赴现场,鉴定为东汉岩墓。墓内淤泥沉积盈尺,墓穴低矮,工作人员初时只能猫腰进出,屈蹲作业,奋战10余天,方胜利完成清墓任务。获取出土文物200余件,青铜器20余件,其余均为陶器,其中1件经省文管会鉴定为一级文物,2件为二级文物。 朱老经管开县文物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搜集社会流散文物和抢救发掘10多处汉墓,获取出土文物共400余件,为后来县里建立文物管理所奠定了物资基础。 1983年,开县续编《开县志》,朱老被聘请作文化部分编辑。为了扩大影响,办公室研究办1份不定期小报,由他为其主编,从改稿、排版一直到上版,均由其一人负责。他不负众望,坚持办报6年有余,直至《县志》编纂脱稿,方才停刊,共计出刊100余期。 开县老年大学成立,朱老又应聘作老年大学国画教师长达9年时间。应友人支持,70岁生日,在老年大学举办个人《60年艺术生涯展览》,展出书画作品百幅,还有根艺、盆景、篆刻作品随展。后因年老且心脏病频发,在家人的劝阻下,方真正退出历史舞台。 通过“文革”初期朱老的一次遭遇,足见他勇敢无畏,是一个党性原则极强的人。那天下午,有个造反派组织冲进文化馆,口口声声要找当权派是问。其他同志见他们来势汹汹,情知不妙,都溜了。朱老心想,自己是党员要坚守岗位,就出面也参与接待。原来是他们战团旗帜上的字,由于文化水平有限,这些人将其中的“无产阶级”的“阶”字认成了“价”字,从而产生了歧义,认为这是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字是文化馆写的,他们兴师问罪来了。朱老首先勇敢地承认,是自己用行书字体书写的,应该没问题,但造反派仍然不信。他又急忙去找出毛主席书写的同一个字同样写法的字幅,向造反派据理力争。孰料却惹恼了对方,粗暴地将他作为了主要批斗对象,当权派反而成了陪斗。造反派要他低头勾90度,朱老硬是不从,他们更加恼怒,批斗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两点多钟才罢,脚都站浮肿了,身心受到了摧残。 朱老在外虽然给人一个不苟言笑、刚正不阿的印象,在家庭内却是一个儿女情长、颇具侠骨柔情之风的人。 他早年的原配,纯属封建包办婚姻。当其简师毕业,从事教育工作1年后欲再升造时,其父以不结婚不给学费为由而逼其结了婚。婚后夫妻关系一直不睦,于1962年经组织审查,准予离婚。 1962年12月,即与原在灵通小学共事10年的谭德莲老师重组新家。谭有1子2女,朱老原有1女,随其母生活。婚后夫妻双方合睦共处,相濡以沫,互敬互爱,体贴入微,经济互补,开支透明,双方对待子女如己出,一家人和和美美,乐享天伦。在他们殷勤抚育下,子女均有出息:长子曾为开县药监局局长,年龄行将53岁还上调至重庆市大渡口区任药监局局长;幼子在开县新华书店办公室搞行政工作;3个女儿,长女、幼女在农村务农,家庭状况,均过得去;次女虽为工人,不管在任何单位,均为先进工作者。他们夫妇这种美好生活,共渡近50春秋。 不幸的是,2010年12月,老伴患脑溢血弃世。后事办毕,子女们对朱老的生活亦作了妥善安排,让其无后顾之忧。我询朱老,多少再婚家庭,大都关系不是十分和睦,而你们家却如此美好和谐呢? 朱老侃侃谈出他的几点体会:一是双方对彼此子女如己出,不分前后。二是凡家庭之事均大公无私,不厚此薄彼。三是家庭经济公开,不留私弊。四是对子女应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身教重于言教。五是家庭也要发扬民主作风,不搞家长制。 现在,朱老平素生活十分充实、紧凑。一日三餐、散步健身、撰稿作画、看电视阅书报,均按部就班,很有规律。50多万字的自传体小说《雪峰》,历经3个寒暑,早已脱稿,目前正紧锣密鼓自费出书之中。 纵观朱老一生,完全可以这样评价他:信仰坚定,对党忠诚;工作负责,勤勤恳恳;无私无畏,率直认真;不计得失,乐享清贫;自由婚姻,和谐幸福。也完全可以这样说:朱世鸿老师——您真不愧为一个优秀的布尔什维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