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墨宝-献给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

我耳闻目睹的重庆大轰炸

 

谢元昆（97岁）

 

      继1931年9月18日事变后东三省沦陷， 1937年“7.7”事变暴发，日寇又发动侵略战争，我国大片国土惨遭蹂躏，国人惨遭屠戮。日方狂称，3个月内灭亡中国，并对我国后方城市狂轰滥炸，妄图以炸迫降。尤其是对战时首都重庆，更是施行所谓疲劳轰炸，造成巨大人员、财产损失。时年20岁出头的我，正在聚兴诚银行工作，耳闻目睹了其惨烈情况，刻骨铭心，至今难忘。

      特别是1939年5月3-4日的连续两天的轮番轰炸，最为惨烈。5月3日上午9点，日本轰炸机飞抵重庆上空。由于此前重庆城区从未遭受过大规模空袭，日本轰炸机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警觉。下午1点半，轰炸开始了，短短半小时，每架日本飞机都丢完了自己携带的炸弹。轰炸过后的重庆朝天门两公里街道被炸成一片废墟，近千人被炸死、炸伤。由于街道房屋大量被毁，夜幕降临时，成千上万的市民无处过夜，露宿街头。

      5月4日傍晚6点30分到7点，这是一个日机精心挑选的时间点，因为以前的轰炸都只发生在视线较好的白天，日机循着灯光投下了大量燃烧炸弹。这次轰炸，成为了世界战争史上，第一次超过5000人死伤的空中大屠杀。当时重庆最为普遍的民房，多以竹板、木板搭建而成，房屋间几乎不留空隙，大多数街道甚至难以并行两辆汽车。日军的燃烧弹，能在爆炸后释放出极大的高温，对于竹木结构的民房，有着巨大的杀伤力。五．三、五．四两天的轰炸中，日机在重庆中心城区投下了很多燃烧弹。熊熊的大火吞噬了人口最稠密的30多条街道，直到3天后，大火才被扑灭。许多不知燃烧弹为何物的重庆市民，被活活烧死。

      我清晰地记得，5月4日傍晚，银行的100余个员工正在食堂就餐，日机来袭。先飞机嗡嗡，后炸弹爆响，我们赶紧跑进旁边临时挖的防空洞躲避，直到日机离去。聚兴诚银行地处下半城的中山公园旁边，我们出了防空洞，只见上面市中区那一带，熊熊烈火连天都烧红了半边。食堂餐桌上，满是尘土，已无法再吃下去了。

      正在朝天门那里经营丝烟生意的我二内兄石维高夫妇，皆惨被炸死。他们抚养之女，双足炸断，成了残废。房屋、财产毁于一旦，遗体运回巴县乡下安埋。在我所送的挽联中，同事写道：埋骨在青山，莫说汝向人间永别；抚心念黄种，且看祸从天外飞来。亲人们的悲愤之情，可以想见。

      日后不久，银行将员工们疏散到南岸黄桷垭去避难。我们从储奇门下江边去过渡，沿途所见，很多尸体没人掩埋；死了亲人的市民守在尸体旁痛哭流涕、呼天抢地，惨不忍睹。凡晚上日机来袭，我们在高处遥望城区，时有汉奸或日特打照明弹，为日机指示方位。一阵炸弹投下，火光熊熊，灸烤着我们观望者们的身心，如同也在焚烧一般焦急。

      同年8月，银行调我去昆明工作。昆明也是日机重点轰炸的内地城市之一，凡日机来袭，警报响起，市民扶老携幼惊惶逃出城躲避。那时，我国防空武器十分落后，日机猖獗之极，多低空俯冲投弹、扫射。有次逃难稍缓，敌机临空，我们赶紧就近跳入农田排水沟内躲藏。日机俯冲下来，连机关枪扫射的火舌和飞行员狰狞的面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1941年6月，重庆发生防空大隧道惨案的噩耗传来。说日军出动几十架飞机分3批轮番轰炸重庆，空袭时长达5个小时。因为当时未及时对市民进行疏散，所以大量民众拥向十八梯公共防空大隧道中，造成洞内人数接近饱和。由于管理隧道口的宪兵及防护人员紧锁栅门，不准隧道内的市民在空袭期间出入隧道。在长达10小时的高温和严重缺氧的情况下，上万人左右避难民众因通风不畅导致窒息，同时又发生推挤践踏，从而造成了骇人听闻的防空隧道惨案。

      吾已是奔期颐之人了。之所以从战乱年代死里逃生后，又活了这把年纪，实乃幸逢盛世、后人孝顺、起居有节、心无杂念之故。实现100年中国梦，我是看不到了，唯望我泱泱华夏，国强民富兵壮，虽不图全球称霸，但再也不会被外国任意欺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