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非如烟 
 

（读了战友焦志刚的文章，回忆起三五八的岁月，心潮奔涌，情不自禁，绕室徬徨，思索再三。于是借用这个题目，凑成一段诗句，献给战友们。）
 
往事并非如烟，
蓦然回首，
时光已过去四十多年，
我们从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变成了花甲老人，
皱纹满面，
步履蹒跚。
岁月带走了大部分的记忆，
唯有那风雪迷漫的三五八仍在眼前。
 
那是中苏对抗的年代，
北极熊不断挑起事端。
我们，沈阳军区警卫营一连的官兵，
带着人民的希望， 首长的嘱托，
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开赴那抗苏反霸的第一线。
 
三五八的堑壕纵横交错，
珍宝岛笼罩着浓浓的硝烟。
我们放下背包，
投入到紧张的营建。
我们曾经是城市的警卫兵，
熟悉的是保卫工作，
缺少的是山林经验，然而凭着机警灵活的特点，
白手起家，
自力更生，
开动脑筋，
团结一心，
很快完成了由警卫兵到边防兵华丽的转变。

寒冬的三五八零下三十度，
我们拖着自做的爬犁上山，
每个人二十方的石料，
自采自运，
做为施工的开端。

冰冻的石块坚硬如铁，
一锤一钎一个白点，虎口震裂，
鲜血斑斑，
为早日完成任务，
我们把爬犁装得滿满。
拉爬犁走山路小心翼翼，
脚下一滑，
一个嘴啃地不可避免。
爬犁撞上了石头，
一下子会仰面朝天。
最可怕的是陡峭的山坡，
脚滑失衡，
爬犁会把人从山上带到山涧，
好在是松软没膝的雪地，
不致于摔伤致残。

尽管是寒风冷冽，
大雪封山，
我们却浑身淌汗。
汗水浸透了棉衣，
形成了冰壳；
呵气冲上了皮帽，
形成了珠帘，
我们失去了原来的模样，
成了冰雪裹着的神仙。

可爱可亲的兄弟啊，
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
没有一个人口出怨言，
哪一个不筋疲力竭，
哪一个不伤痕累累，
哪一个不拼死实干。
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心愿，
边防军人的意志胜过那高耸入云的完达山。

我们只用了短短的半年时间，
盖起了新的营盘，
有食堂，连部，宿舍，仓库和马圈。
团营首长来视察，
各连干部来参观，
无不伸出大拇指称赞:
八连作风过硬，
擅长突击，
不愧来自于军区首长的身边。

珍宝岛是我国固有的领土，
渔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打鱼泊船。
珍宝岛是英雄的土地，
数十名烈士在这里长眠，
为防止英雄岛被凶猛的江水冲刷被淹，
国家启动了七五一工程谋划深远。
我们是战区的一线部队，
自然成为护岛工程的先锋连。

一九六九年的战斗让人们记忆犹新，
复杂的中苏形势让人们极为敏感，
双方在边境陈兵百万，
一点点火星也可能将火药库点燃，
论道义我们是正义的一边，
论装备两军相差太远。
为完成这个特殊的任务，
我军做出种种的预案:
苏方干涉怎么办？
苏方炮击怎么办？
苏方轰炸怎么办？
……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
八连的弟兄们都将是冲锋在前，
牺牲在前。

时值一九七七年二月的一天，
六轮卡车把我们送到江边，
满载石块的几十辆卡车随后跟进，
此时繁星闪烁，江风扑面，
珍宝岛一片寂然。
然而我们清楚地知道，
乌苏里江冰面下是汹涌的激流，
这平静的气氛掩盖着炮火连天。
所有的边防军进入一级战备，
刀出鞘，弓上弦。
二零九的雷达开动旋转，
一零一的重炮直指江面。
一旦苏军开枪开炮，
这里将是万炮齐发，
火海一片。

太阳升起在东南天边，
苏军的一架飞机接近了航道中心线，
来到我们的头顶，
低得几乎碰到了树尖，
飞的比鸟儿还慢。
飞行员在观察拍照。
他或许在想:
在这平平荡荡的雪地上，
一条虫子都逃不过我的双眼，
我只要将炮钮轻轻一按，
所有的人都会变得稀烂。

我们虽有思想准备，但心跳加剧在所难免，
苏军飞机虽不希罕，这个时候谁都会看上几眼。
只听得带队的团参谋长一声大喊:
看什么看！
一只小飞机下不了蛋！
这豪迈的声音给了人们一颗定心丸。

飞机刚刚过去，
两辆装甲车如风驶来，
车头上显露着乌黑的机枪枪管，
下来七八个人大叫大喊，
拿着照相机拍照一番。
连长说: 
不管它，
咱们照样干，
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
八连经得起考验。
毛主席的话是力量的源泉，
带给人们无比巨大的勇敢。

珍宝岛工地上敌我对峙，
虎头的会谈桌上唇枪舌剑。
苏军代表蛮横地叫嚣:
中国军人在达曼岛修筑工事，
违背两国协议，
扩大事态，
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
我军代表义正词严:中国公民在自己国土上作业，
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怎么办我们奉陪到底，
八年前就是前车之鉴！

一天，两天，三天……
我们不理会苏军的飞机装甲车，
只当是苍蝇和耗子乱窜。
我们也不理会苏军的威胁，
只作是猫叫犬吠狺狺。
黄河和解放车穿梭往返，
同志们个个奋勇争先，
卸石头，抬石头，
一，二，三的号子声热火朝天，
皮大衣皮手套扔在一边。
感冒了冻伤了全然不顾，
砸伤了挤破了全然不管。
白桦林见证了我们的铮铮铁骨，
完达山领略了我们的忠心赤胆。
八天后一条长长的堤坝筑起，
春暖开江后它会沉到水底，
成为宝岛坚固的护栏。

我们胜利了！
欢呼声激荡在皚皚的江面。
有人把狗皮帽子抛向半空，
有人把黑胶鞋留作纪念。
对面下米边防站的苏军嘀咕:
这支部队意志坚强，不顾死活，
不可思议。
一旦和他们交战，
我们会输得很惨很惨！

三五八两年的生活结束了，
我们到山顶上照相留念。
这张照片成了我珍贵的财产，
每当我遇到了困难麻烦，
就会拿出来回味一番，
它激励我鼓足勇气，
经受考验，
它鞭策我坚忍不拔，
一往无前。
意志在斗争中磨炼，
胜利在坚持中实现。

凡是从珍宝岛下来的每一个军人，
无论过去多少时间，
都忘不了那奔腾不息的乌苏里江，
忘不了那林海雪原的完达山，
忘不了那艰苦火热的生活，
忘不了战友间生死与共的情感。

我把这段经历告诉朋友，
朋友们声声慨叹。
我把这些事告诉给孩子，
孩子们睁大眼睛，
紧握双拳，
表示要铭记历史，
保持传统，
让革命的薪火代代相传。
     

二零一九年一月 韩增寿

作者简介

原黑龙江边防三团二营八连（81679部队85分队）一排三班班长 河北望都人，1972年12月入伍，退役后回原籍。

（当时我在一排二班任班长，经历了作者文中的全过程。751工程后，我们连、班以及我本人荣立三等功。）